第11章 林毅（1/3）
作品:《[七五]太平世道》搀扶着罗老头的青年农夫很眼熟，王仵作一眼就认了出来。
虽衣衫褴褛、形容污渍，难掩筋骨结实、眼神清澈。
头微耷垂，唇紧抿成一条短短的直线。
给人的感觉，不苟言笑，非常地隐忍、刚毅。
先前她被壮若黑熊的恶匪按在地板上，近乎掐爆脖颈。正是这农夫，隐蔽地出手，捏碎了黑熊的喉结。
那会子，实在太混乱了，没人捕捉到农夫转瞬即逝暴露出来的武功。除了安姑娘自个儿。
因为安姑娘瞪大着发昏的眼睛，看着他救了她么。
——他于她有解围之恩。
农夫却不想被安姑娘道出来。
饭馆里，他终于不再一直垂着头躲避她的考究。
他抬起头，视线与她交接。
交接只一瞬。
只这一瞬的目光接触，王安看懂了青年眼中所饱含的恳求。
不要。
不要把他暴露出来。
“……”
王仵作动了恻隐之心，知他必有难言的苦衷。
王仵作没有把农夫暴露出来。
她将视线移开，若无其事地继续问询于罗老头。安静地倾听，微微笑着，对罗老头上了年纪不自觉的絮絮叨叨，极尽地耐心。
她有意掩护年轻的农夫。
但她已察觉，她身边的同僚，准确点说是她的上级，红袍武官——展大人，已经注意到了农夫身上的异常。
同为高手，不分伯仲。
她能看出来的，他自然也漏不了。
——农夫身上，隐藏着不浅的武功。
但不知怎的，他也没有道破。
许是为了继续观察观察，放长线钓大鱼？
罗老头絮絮叨叨了好长一段时间，周围的中牟乡民，不住地给老爷子七嘴八舌地补充。
众人声里，开封府的官差们，渐渐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中牟县出了连环|凶|杀案，县衙破不了案，还压案不往上报。
凶案还在一起一起地继续发生着，闹得他们中牟县人心惶惶，满城风雨。
县衙不中用。
所以他们受害者家属就联合起来，要越级告到开封府衙，交由府衙里的官老爷处理。
——县太爷对此很不高兴。
“我们离县上京的路途中，遇到了很多伙强盗。”
那原本一直垂着头，一个字不吭的农夫，忽然间出了声。青年人的音色质地很清晰，如珠玉落盘，不缠半点含糊的方言乡音。他一出声，其他中牟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只听饭馆中，年轻的农夫慢慢地继续道——
“很多伙强盗。多到不可思议。”
“自离了县后，我们上京的一路，全都埋藏着匪人。”
“说来也怪，强盗本该图财，他们却不要财，他们只要我们的命。”
王仵作与展大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意会到了农夫话中的暗示:一路都有乔装成强盗的杀手，在追杀他们。直到追杀至此小饭馆。
农夫惨然地笑了笑:
“我们离县之时，结伴而行的，总共有二十多个受害者家属，皆是同县的乡里乡亲。”
“被强盗们一路追着杀害，如今活着到达这里的，只剩下十来个了。”
一提起这个，这帮中牟民就忍不住抹眼泪。
其中罗老头悲惨地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再这样下去，很快咱们中，死人就要比活人多了喽!……”
他们中不少人抱着同伴的灵牌。
路途艰险，同伴死去得仓皇，灵牌刻制得也仓皇。只块简陋的木头板，草草地刻着亡去的名姓罢了。
其情其景，好生凄惨。
“他们的冤尚未及申，便已被戮入黄泉。”
“若就此永无昭雪，恐怕九泉之下，永难瞑目。”
“我们虽是升斗小民，却也懂这个理。”
“故矣，逃亡上京的路途上，匪人再层出不穷，再艰险，也没有把这些仓促刻成的灵牌丢下。”
“便是想，到了开封，见了青天包府尹，不止我们的冤枉，连并他们的冤枉，全部都讨个公道。”
“让九泉之下的，也能得个瞑目。”
“——不枉他们上京申冤，却客死异乡的艰难苦楚。”
“——也不枉我们之间，同乡一场，同病相怜的情谊。”
好不容易碰上了好官，一路来积攒的满腔苦楚，竹筒倒豆子似地，尽全部倾到了出来。
老头子难受得边说边抹眼泪，簇拥其后的中牟乡人们，亦俱是凄凄艾艾、呜呜咽咽。
情景哀伤所致，好生触动人心。
连并一些铁汉柔肠的差爷们，也不禁被环境中的悲戚气氛，感染得难受了起来。
魁梧的汉子，悄悄地别过了脸去，暗中抹了抹红红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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