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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一个关于丝路的故事

「巴札市集」走道两侧一座座小三角帐里贩卖着各色各样货品,满坑满谷的人熙熙攘攘,市声鼎沸。每一户卖家都点上巨大的火把,让烈焰驱走蚊虫,烤暖场子,同时营造出热腾腾买气。羣集摊位上的民众有的来自遥远的北方,有的来自南地沙漠,讲起话来南腔北调。话通的,像是情感压抑多年的老友重逢一般,边笔划着边热切讲价叫卖;话不通的就鸡同鸭讲,倒也丝毫无损于彼此沟通的流畅度。

那边儿一家店面摆的是一匹匹彩染的布料,一匹一个色儿,跨在及腰那么高的一排短横棍儿上,彼此紧捱着,整整齐齐垂挂展示。这边儿一座帐内卖的是长柄椭圆小铜镜,女性顾客纷纷一手持镜一手撩拨脸旁碎发,顾影自怜,趁青春貌美尽情绽放娇颜,表现出属于少女的虚荣。穿着红黄蓝绿各色衣裳的众女子各个长发及腰,披了宽大的头巾,除了揽镜自照也最爱围成一堆儿,望着锦匣子里闪闪发光的首饰满心艳羡着。逛街购物的魅力在于打破了平日千篇一律的农牧常规,只要市集一兴就是盛会一场,可以享受工作停摆的闲情和探索新奇事物的趣味。于是大伙儿纵情投入其中,把摊位上的货全给摸遍,偶尔买件小玩意儿,价值虽然有限却快乐多多。如能慷慨为亲近的人增添些生活上的点缀,或挑件彩衫装扮自个儿,满足彼此爱美的心,不分男女都是人生一大乐事。

樵夫把儿子森森装在篓儿里,背在背上要买糖面团去,森森高兴得小嘴半张,放眼这繁华市街,目不暇给。夏买牧场上的一名大胖长工也扛着石胆的侄女游街来了。小侄女儿端坐他肩头,结实的小身子把件小长袍塞得满满的,俩包包头缠上红线立在耳侧,两手各拿一把新买的小团扇,交迭着举在头顶权充遮阳伞。大胖长工每跨一步,肩上小侄女儿就坐船样儿地颠一下,天气好,摊贩多,他俩一大一小、一上一下逛街,满心欢喜。

就在这热闹滚滚的玩乐气氛中,黄巾军派来一名官差,趾高气昂骑马切入踊跃人潮中,煞极风景。快驰而过的当儿官差冷不防弯下左腰,伸手揪住一名汉族妇人手臂膀继续往前骑去。妇人身穿灰色交领偏襟襦衫长裙,头顶梳了个髻,被官差一抓,瞠目结舌抬起头,惊愕至极。身旁的丈夫亦恐慌不已,只想到立刻背起她快跑。

妇人被官差拧住臂膀不放,丈夫背了她只好跟着马一起跑,可没跑几步夫妇俩即双双摔地给拖行了几十尺路。丈夫死命扯住妇人袖子和腰上的肉,跌跌撞撞一路纠缠终究松脱,自个儿则滚到路边儿,眼看妻子给带到市集外的荒地上扑倒,让官差问话。妇人浑身发抖、满脸是泪,吓得歇斯底里,说不出半句话来。官差不耐,大声喝斥道,「不许哭!」妇人震了一下,倒也止住哭泣,冷静了些。

这时官差命她跪起身来实话实说,免得给杀头,随后盘问道,「妳是花大娘?」

「是啊,大人,」花大娘一肚子委屈低声说。

「妳打内地迁来此地,有多久了?」

「唔……唔……唔……刚满三年,」花大娘喉头打颤,支支吾吾小心着回道。

「妳住哪儿?」

「住……就住牧场上,跟大伙儿一样儿的呀!」

「家里干什么的?」

「干什么……我们是打铁器、卖锅盆儿的。」

「卖锅盆儿就卖锅盆儿,净跑山里头干么去?」

「我没……,」

「啊……?」花大娘正要随口辩称「我没有啊!」官差马上严厉制止了一声,要她少撒谎、多警惕。她只好虚应两句,同时脑筋转得飞快,想能怎么应付。

「我上山里走走,想捡点儿药材回来煎。」

「是么?可是人说老见妳鬼鬼祟祟出没贼窝附近,给山贼送消息。」

「嗐,我哪里知道什么贼窝,也没道理上那儿去啊!山贼不山贼,与我何干?」

「干系可大了,山贼专门跟黄巾军作对,仗还老打赢我们。妳忘啦,我们黄巾军跟妳可是同源同种的汉人哪!」

「大人哪,我出得塞外来,嫁了个大铁匠,成天帮着他搧火打铁都来不及了,岂管得着男人打仗那些个闲事儿呢?大人明辨哪!」

「妳胡说!」官差气得大吼,恨花大娘不识好歹,「妳不要装出那副无辜相给我看。抬起脸来,听我讲!妳这么好管闲事儿,要是忠心耿耿帮着黄巾军打胜仗也就罢了,怎倒心向着蛮夷,替外人打探军情,一心一意帮山贼打击我自个儿人呢?真是犯贱哪妳这女人,把妳杀了算了!」

花大娘连忙俯倒在地,对官差的指控无从反驳,只能拼命求情、哀哀讨饶。官差心想花大娘行迹既曝光,已生吓阻作用,谅她也不敢继续错下去,决心将计就计派她一件差事儿,废物利用。浑身打颤的花大娘心惊肉跳等候发落,没想到官差竟然跟她讲理,打了个商量道,「妳被我们盯上了,妳要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绝不再上山里头去,打死我也不去了!」

「不是,妳听好。从今儿起,妳还是要不定时上山给山贼报消息去。可妳要专报我给的消息,让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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