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缓的「泼雨山」山脚下,斜坡与巴兰大草原交接处搭有十二三个毡包,铺了灰蓝顶毡隔热用。有别于一般零星散布的聚落,这批毡包齐齐整整围成一圈半圆,彼此紧挨着为了避狼,一旦野兽来袭,毡包的联合阵线较利于防守与围剿。毡包羣中央的草几乎已给吃秃了,短草根儿盖不住成片地皮,两匹马各据一方低头嚼食,百无聊赖打发时光。人大都不在,到后山转角的夏买牧场看赛马会去了。毡包羣摊在天幕下没什么屏障,年度节庆又掏空了平日繁忙的活动和人气,小小聚落就这么冷冷清清与世隔绝。

忽然间,两匹马争相嘶鸣了起来,惶恐的颤音听得人心惊。靠边儿那座毡包里冲出一位老人家,一看,腿都吓软了。原来,成羣蝗虫漫天飞来,在低空形成一片黑云,密密麻麻、厚厚实实,方圆百里之内遮天蔽日,如同暗夜。蝗云缓缓朝后山移动,经过头顶时,集体鼓翅声清晰可闻,低频的振动是一种极其讨厌的噪音,嗡嗡嗡、嗡嗡嗡,深具威胁性。老人眼看蝗云就要切过山腰,直奔赛马会所在的夏买牧场而去,却苦无法子向邻村提出预警。年轻的、年幼的通通去了赛马会,难道要打发这两匹马去通报不成?再说,就算提出预警也无济于事呀!

夏买牧场一隅的赛马会场人声鼎沸,场上比得过瘾,场下玩得尽兴,半日的盛会□□迭起,欲罢不能。正看得出神呢,面东这一排栅栏上有个年轻小伙子,忽见后山腰上出现黑云一朵,越滚越大,越飘越近,煞是可怕,看得他头皮发麻。他愣了愣回过神,抓下帽子、拉开嗓门儿就喊,「蝗灾来咯,蝗灾来啦!」可喊了没用。场上热闹滚滚,人人都扯着嗓子在喊,有的欢笑、有的尖叫、有的寒暄、有的高谈阔论。齐聚一处的附近十几二十个村落人口各个精神亢奋,声量奇大,小伙子使尽浑身力气喊破了喉咙,可究竟吆喝些什么,就连他身边儿的人也听不清。

事态严重。小伙子急了,弯身钻过栅栏站在场内,面向场外挥手警告大伙儿。偌大的场子上,多半乡亲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问题是,那看见他的少数人竟当他玩兴过了头,都不以为意。最后,小伙子心一横,走到场子中央,朝沙地上大字摆开这么一躺,即闭上眼再也不动一下。满场飞奔的二十几匹马冲力骇人,乱蹄落下,一个不巧就足以将他毙命。观众开始察觉他这不寻常的举动,眼看马蹄好几次差点儿朝他胸腹踩下去,不禁尖叫连连。几名骑士终于也发现地上有人,人命关天,于是高速行进间纷纷勒住马,靠拢来瞧个究竟,小伙子这才赶紧起身指着后山腰直嚷,「蝗灾……,蝗灾……,蝗灾来啦!」乡亲一听全都惊慌失措,没见过这怪现象的少小孩童则开始哭闹不休。

年长的村民凭老经验连忙呼喊,「焦油!谁去?有谁快去把焦油拿来!」赛马骑士彼此互望一眼即策马飞越栅栏及羣众头顶,抢先冲回营地,分头去取焦油和火种,并随手捡起各家毡包门口的铜盆铁锅,及晾在架上的一些被巾,兜进几张鱼线网里拖在地上,刻不容缓往草场骑去。这同时赛马会场上的全体乡亲则快步跑到不远处的青稞田上跟他们会合。

大伙儿蹲低了身子,沈住气默不作声等在田地边儿上。只见那蝗云形象越来越狰狞、噪音也越来越刺耳,理直气壮移到草场上空停住,静止片刻,然后即「唰……!」一声直直陡降,整片落在青稞田上「喀嗤喀嗤」嚼食起来,吃声震天,有如上百个车轮辗过碎石那么吵杂。

待牠们吃上了,二十几名骑士外加百余名男丁就悄悄起身,举起沾满焦油的布团火把,轻手轻脚将蝗虫吃食的整块面积包围住,同时不断浇油,等带头的骑士手一挥,就点燃火把朝田里头扔去,将青稞田及成片丰饶的上好草场都给毁了,蝗虫一半当下给烧死,另一半则惊惶起飞。这时,围在草场周边儿的老老少少派上了用场,通通奋起,敲锅的敲锅、打盆底的打盆底,两手空空的则扯开嗓门儿拼命叫喊,用人气和噪音吓跑蝗虫,并速速洒沙灭火。及时放火烧虫的结果,虽不得已牺牲了部分田地,然总算杜绝了青稞田遭蝗虫整个儿清光的厄运,也为下一个村落除去了近半的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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